(1) 李府君讳玉,字廷佩,号南楼。娶杜氏,生一子,曰宪卿,乡进士。卒于嘉靖乙未月日,享年五十。宪卿卜以卒之年月日,葬干新阡。先期,衰绖【古代丧服】踵【到】门而告余曰:「不肖不敢没先君之行,将欲稍加撰次,求铭于里之长者。见吾子习太史公之书,愿假手于子,吾子弗吾拒也。将为子言其略,子其文之。」余唯唯,不敢辞。 (2)宪卿呜咽流涕泣曰:「先祖质庵生四子,先君最少。赘城中杜氏。学书,不就,为县掾【古代官府中属官的通称】, 亡何,谢去。家居垂三十年,专以不肖【(1)自不如其父;(2)不才,不贤;(3)自谦之词】为念。延致师友,惟力所及。见邑中豪俊与俱,即大喜。即不肖所与游稍不胜,终不怿。不肖素孱弱多病,心独怜之,而口不言。为人忠实无他肠。与人交,洞见底里,审取重诺,尤好面折人过。先祖考妣居伯父所,时时徒走出城,往省之。或舆迎至家。比其没也,敛葬之具,靡不悉心营办。所授田宅,尽以与诸父,曰:『生,吾不得尽其养;没,吾何忍受其产耶?且诸兄贫,亦自应得耳。』今年春,忽病作,意颇自危。而不肖尚阻水清源,未即归也。心悬,谓:『吾子未至,病未即愈,旦暮见吾子来,吾念已慰,病当去五六矣;因是令遍访医药,不至为痼疾也。』五月十日,不肖方抵家,色已非旧岁人矣。亟往郡中谒医,已不可起矣,先君以不肖之故,聊欲营树产业,俾不肖无所顾于衣食,屹不自暇逸。今日不肖获上进,冀少息肩【(1)免除负担(2)栖身立足(3)休息】,而背弃矣。呜呼!吾与子言若是者,吾悲而弗
详也。」
(3) 余闻而伤之。余始与宪卿游,见其丰仪俊清,衣裳整洁,皎然不染坋埃。时相过从,谈笑竟日,醴膳丰嘉,不索而具,宪卿一无所经意。乃知府君所以纵其子游学如此。宪卿以去岁发解南都,府君及见其成,亦足慰矣。余恶夫世之撰事者弗核,故弗敢损益于宪卿之言,俾
【使】铭者考焉。
【翻译】:
李玉,字廷佩,号南楼。
娶妻姓杜的女子,生了一个儿子,叫李宪卿,先前的进士出身。(他)在嘉靖年间乙未月日去世,享年50岁。李宪卿根据去世的年月日占卜吉祥,把他的父亲安葬在新阡。事先,他穿着丧服 到我家来对我说:“我不敢辱没先君的品行,将要逐渐地加以撰写编纂,向家乡的长者求写铭刻。我看到您谙习太史公的史书,希望您来写我父亲的事迹,您不要拒绝我。我对您介绍他的概况,我希望您写出来。”我答应了,没有推辞。
李宪卿呜咽流泪哭泣着说:“我的祖父生了四个儿子,父亲年龄最小。到城中姓杜的人家入赘。学习读书,没有多大的成就,担任县里的属官,不久,就辞别而去。他在家接近三十年,始终惦记着我。(1)请来师友来讲学,力所能及。他看到我跟家乡的豪杰俊才
交往游学,就高兴。如果我交往的人逐渐不如人意,他始终不高兴。//(2)我向来体弱多病,他心里怜爱我,口中不说。//他为人忠诚没有心计。他和人交往时,(别人)能清楚地看清他的内心,他谨慎的选择朋友/重视承诺,特别喜欢当面指出别人的过错。//孝去世的祖父母住在伯父的家里,(我父亲)不时地徒步出城,去探望他们。有时用车子把他们迎接到家。等到他们去世之后,备办殓葬,没有不用尽心思。//悌(父亲把祖父)遗留的田宅,全部拿来给各位伯父们,(父亲)说:“活着,我不能尽全力赡养他们;死了,我怎能接受他们的遗产呢?况且各位兄弟贫困,这也是你们自己应得的。”//今年春天,(父亲)忽然得病,自我感觉很危险,而我在清源,没有即时归来。(3)
(父亲)心挂念,说:“孩子还没来,病也没有痊愈,盼儿早回来,那我也得到安慰了,病也去除了五六成的痛苦了。”因此到处派人访医求药,寻找良方,不至于成为不可治愈的病。五月十日,我才到家,父亲的脸色已大不如前了,急忙到郡中请良医诊断,他已经卧床不能起来了。//(4)他因为我的缘故,姑且要经营树木作为产业,使我无后顾无忧,自己没有一刻安闲的时间。现在我获得进官机会,希望他稍微减免负担,可他却去世了。唉!我跟您说这些,我悲痛无法再详说了。
我听了之后感到伤心。我当初跟他交往,看到他仪表堂堂,俊秀清朗,衣冠整洁,光明磊落,不杂尘埃。时常跟他交往,整天谈笑,待客酒菜丰美,不费力气,都备办了,宪卿全无介意感。才知道他父亲用来培养儿子游学的目的如此。宪卿在去年去南都做官(明清 时乡试举人第一名称为解元,考中举人第一名为“发解”。),令尊看见他学有所成,足以欣慰了。我厌恶社会上撰写事状而不准确的情况,所以不敢对宪卿的话有增减(状后),以便让撰写铭文的人参考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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